地牢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暗无天日，充斥着血腥味与时不时响起的呼吸声，那呼吸声很是艰难，时断时续，宛如窒息般延续下去。

沈清秋已没了两条腿，靠着双手根本就爬不出地牢，于是洛冰河人性仅存的没吊着他，而是让他倚墙坐好。

这也好，起码方便了他闭目养神。

沈清秋勉强自我安慰，然而安慰不到一句话，他心里又升起了要把小畜生剜了的想法。

洛冰河，真是命大。

一想到洛冰河面带微笑轻易地扯下他的双腿的场景，沈清秋就恨意丛生，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洛冰河。

洛冰河这畜生就是想在沈清秋面前烦他，正当沈清秋用淬满毒意的眼神盯着入口时，洛冰河神色轻松面带微笑地进入了地牢。

“滚。”

沈清秋甩了一个滚字迎接洛冰河的到来，洛冰河却是早已听惯沈清秋的骂人词汇，笑容不变地上下打量着倚在墙上的沈清秋，略向上瞧，便直直撞进了沈清秋带着仇恨与恶意的眼中。

一如当年狠狠把他踹倒在地时的模样，一丝一毫不曾改变，似乎如今的洛冰河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儿，还是那个懵懵懂懂不敢显露半分情意的愚蠢弟子。

只是似乎罢了，一切早就不一样了。

洛冰河仍然维持着那副让沈清秋看了想吐的温柔微笑，伸出手，动作轻柔地抚上沈清秋的脑后，然后猛地用力，将沈清秋的头狠狠撞到地上，又抬起，再狠狠撞下。

地牢里空旷，只回响着“咚”的几声。

再捏着沈清秋下颚抬起他的头时，沈清秋已是血流满面了，只是一只眼仍旧死死地盯着他。

洛冰河饶有趣味的看了一会儿沈清秋的模样，伸手取下他腰侧挂着的瓷瓶，打开，取出一粒药丸，不由分说的硬塞进了沈清秋嘴中，看到他艰难地吞下去才松了手。

“咳…咳咳。”沈清秋一时无法说话，吃下那畜生塞的药之后他就觉得身上疼痛不止，似是被尖锐的针头扎着，一点一点贯穿他全身，血液流过之处又有万般痛楚无法言说。

地牢里只剩沈清秋一个人痛苦呼吸的声音，洛冰河早已离去。

 

 

不知过了多久，沈清秋再次醒来是咳醒的，喉头疼痛不已，咳出的花瓣带血。

花瓣？

沈清秋少见地露出惊讶的表情，须臾间又恢复平静。

他自然是知道“花吐”这种病的，但且不说这种病的少见，就是他自己打死也不信他有朝一日会患上这个病。

“爱恋”这个词对他来说甚是可笑，更何谈“暗恋”。

沈清秋盯着空气发呆，恍惚间想起之前洛冰河硬逼他吃的药。他隐隐约约记得洛冰河似乎也是患过花吐的，当年洛冰河还为此事求助于他，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倒是不记得了，不过可以肯定，洛冰河最后痊愈了。

那么……

沈清秋眯了眯眼，对着一片黑暗微微勾起了嘴角。

 

 

洛冰河不久之后就来了地牢。

一进去，就听见沈清秋虚弱的咳嗽声，脚下，铺满花瓣。

洛冰河似是毫不在意的挑了挑眉，脚步微顿，一抹微笑浮现。

“弟子一直以为师尊一心一意记挂修为，无心管那些情情爱爱之事，岂不料，”洛冰河边说边走向沈清秋，轻轻抬起沈清秋的头，温柔的说完了下半句，“竟是外表高洁，内心不堪啊。”

沈清秋对他歪曲事实羞辱的话毫无反应，只是一味看着洛冰河，神色不明。

然而瞬间他又笑了起来，伸手攥住洛冰河的衣襟，用力往下一拽，看着洛冰河猝不及防的惊讶表情，快速地吻上了洛冰河。

“……”

就在洛冰河仍在愣神的时候，沈清秋又伸手推开了他，欣赏着他愣神的样子，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。

“哈……哈哈，小畜生，你不是记挂这个吻很多年了吗，今天我就赏给你，哈哈……你真应该照照镜子，看看你那副模样，当真比一条听话的狗还有趣。”沈清秋完全不抑制自己的笑声，即便是面对洛冰河越来越黑的脸色，他仍然笑着，眼里的愉悦不加掩饰，同样还有，不加掩饰的恶意。

最后是以洛冰河的一巴掌结束了他的笑声，洛冰河一掌打得很用力，沈清秋一下子趴到了地上，只觉得口里满是血腥味。

幽暗的地牢里依稀可见洛冰河眉间跳跃的赤红天魔印，似是红了眼的狼，紧紧地盯着它的猎物。

洛冰河怒极，心里反而一片平静，看了一眼趴在地上艰难喘息的沈清秋，快步走出了地牢。

 

 

自那以后，洛冰河再出现已经是沈清秋命垂一线的时候。花吐七天之限算来是最后一天，沈清秋本想安安静静的等死，但洛冰河偏不遂了他的愿，在最后一日到来，硬塞了一颗药给沈清秋后又走了。

沈清秋痊愈了，但只是痊愈了几天。

之后洛冰河不断地给他吃药，看他患上花吐苦苦挣扎，又在最后一日到来，给他吃下解药，看他从鬼门关里爬出来。往往复复，沈清秋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。

今天又是最后一天，但是洛冰河没有再来。

沈清秋勉强呼了一口气，身上的疼痛本来已在反复的折磨间麻木，今日不知为何又清晰起来，刺痛从他身体每一个部位传来，强行唤醒沈清秋将近丧失的意识。

沈清秋费尽力气仰面躺下，看着上方的石砖，恍惚的想：“原来是最后一次。”

 

 

洛冰河接到沈清秋死讯的时候正在处理公务。他听完手下的报告，头也不抬的吩咐下去：“师尊既然喜欢花，那就当肥料，种了花吧。”